没有群众观点

mechen

或曰，“我们常常会不屑于与他人为伍，却又不得不与他人为伍；我们常常于不经意中彰显出一种与众不同，却又害怕自己与众不同。何也？”打算从这开始说。

有位画家章学林，60年代浙江美院毕业，80年来到美国。听课时曾对木心说，“木心老师你的文章什么都好，就有一条不好：没有群众观点。”木心先生笑眯眯地，近于腼腆地说：“是呀，群众没有观点。” 这种略带“刻薄”的态度令接受过延安文艺的章学林很不舒服。小故事出自当时在场的陈丹青口中，木心刚刚教他们的时候，惊讶道，“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这话的苦恼就在于不是没话说，而是没有讨论问题的基础，那又从哪儿开始讲呢。陈丹青在一个访谈中谈到，

“一记者李静，说得比我好多了，经她同意，请容我摘录如下：……目前的恶评家显然还没有足够挑剔木心之弱点的知识准备和文学准备。说木心“冷”、“俗”、“做作”的，是没看懂他。说木心“国学根底差”的，天可怜见，不知他的国学根底在哪里?有些讨厌木心者，是受不了他的精致和超然。这与中国“知识分子”长期以来的泛政治化心态、草根情结和高调道德主义有关。一些道德紧张感过强的知识分子是不会喜欢木心的……在这可怜而苦难的人间，还有人这样“无动于衷”地“贵族”地生活和思考着?太不道德了。因此，木心需是超越狭隘的道德感才能看懂的。”

“还没有足够挑剔木心之弱点的知识准备和文学准备。”这话说得鞭辟入里，再去看木心开始给陈丹青们讲课时的那句话，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又怎不有一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呢？然而木心并不恐惧于这种状态，所以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去注解他“没有群众观点”时，木心立刻告诉他“群众没有观点”。至于章学林能不能懂，木心并不在乎。“二十年后，在木心的遗作《文学回忆录》的首发式上，章学林承认，木心说的是对的。（蒋方舟）”

看到开篇的那句话时，很想作一番回答。当然，仅仅是一句话，多说，难免是节外生枝。所以，当个话题漫言自语，作个玉引子好了。如把这话精简，大致是“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却羞于言表”。——话中的“我们”，其实是自己；话中的“他人”，其实就是人群，群众，群体概念。

逃课的时候，只有你自己一个人，那你一定很担心，恐慌，被老师抓到就死定了。所以学生逃课都是拉帮结派——“喂，你去上课嘛，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势单力薄，只要组成一个群体，就有了更强的力量。群体就代表着安全感，议价能力，一个学生逃课会冒极大的风险，老师批评一句也会是如履薄冰，可如果一个班里大部分人都结伙逃课呢，老师大发雷霆敲桌子，大家纷纷低头不说话，可还是不会担心受罚——法不责众。这种情况俯拾即是，谁都知道不要随意拿别人的东西，可是哄抢他人财物的事屡见不鲜。

人都有倾向融入群体。群体总是倾向有极端保守暴力，所谓枪打出头鸟，任何与群体行为不协调的行为都要被审判被攻击，比如，很多年前，一个敢做小生意的人就会被定罪为走资派。人们总是会小心的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自己没有出格。群体的心态就是“不融入群体，就是群体的敌人”。构成群体的要素，是人类最原始的特质，这种原始容不得其他不和谐的音符，比如很多政治场合说错一个字就有极大的风险，人民日报与新闻联播的死板，是由他们的性质决定。

宗教场合就是教条神圣化，任何有丁点儿不和谐，立刻会被审判，如果是要做布鲁诺，就要被上火刑。你很难想到是某个人要置他于死地，烧死布鲁诺的人倒是已经销声匿迹了。这个悲剧就在于，很多情形下，群体所要求的一致性，是有压迫力的。哥白尼害怕被攻击，直到死前才敢把自己的书出版。

放到离的自己近点儿。比如餐桌上的规则，就是要喝酒——谁不喝谁就是不对的。这就是群体的效果。很多人，一两个朋友吃饭很随意，却在一桌子人面前认定不与之喝杯酒的人就是瞧不起他。这种人不一定是脑残，但是你必须明白，人的行为在融入群体之后的表现，绝对算不得聪明。他们使自己融入餐桌规则，这个规则是一个群体，融入了就有安全感，就代表正义，于是就有道德制高点——你敢不和我喝酒，是不尊重我。

这就是在嘈杂的人群里人却倍感孤独的原因，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正常、理智才会得以恢复。群体的正义感是快感，在群体里人们感到正义与力量——即使事情并不合理。群体的浸淫，容易使人忘记自己的事，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去做大家说需要做的什么；忘记自己喜欢什么，只去喜欢大家说你应该喜欢什么。

对群体安全感的认同，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怎么能喝，那就点到为止。因为酒桌规则是彼此称兄道弟，喝完又互相看不起——互曰，酒肉朋友。又如在英国一家展馆里，参观者纷纷对某后现代作品艺术美称赞不绝——因为他们被告知这是个大师的作品。这是一个研究机构的测试，这仅仅是个小孩子随意的涂鸦。——大家都觉得这才是好的，如果我说不好我不就是没文化了吗？

所以，不要害怕自己与众不同。注意自己的位置，又不要太过在乎外在的态度。因为别人想要的不一定是自己需要的，而自己想要的，只有自己才能获得。木心先生笑眯眯地，近于腼腆地说：“是呀，群众没有观点。”

           2013.08.30 伏笔

霜落林空

赞一个，觉得帖子描写的很到位，是楼主自己写的还是转的，如果是转的有出处吗？

阿谢克那·李

是楼主本人写，精辟，入木三分，刻画出人的本质！

zhaotong0506

微博达人很能写啊

gbt8163

洗脑的工作很到位，造出了一群没有思想的奴隶。

waitanlang

建议开通个人版块！！！！！！！